小时候对“荒凉”一词有深刻理解是在小镇的戏院里。
村子离小镇三里路远,镇里有庙会有集市,有时也会有古装戏上演,多半是本县或隔壁省的剧团来表演。大概八九岁的那年,舅妈来我家做客,妈妈陪她去看戏,结果只看到一地狼藉的戏院,素日光鲜华美的舞台成了一个小工地。
妈妈问什么原因,有一个工作人员边捣鼓工具,边回答我们说是锅炉坏了,我们只能悻悻而回。这时我深刻体验了什么叫“荒凉”。
多年后的一次职场经历,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这段往事。
当时总公司说要减亏,提出要关闭某地区三级机构的车险业务,人员要向非车转型,职场由几百个平方缩减到几十个平方。发布这个消息是在一月,也就是春节假期前。我作为公司安排的讲师去培训非车险——车险做不了就转非车是1+1=2般的简单常识和行业共识,我到的时候,老职场在清退,新职场还没启用。
于是就在玻璃窗上板书,用窗帘布做板擦,完成了一场表演。对的,在机构业务员的眼里,就只是一场表演而已,是上级公司的一剂止痛药,或者是上级对他的上级汇报的一个政绩。大家都是相互敷衍。他们也明白,过完那个恓惶的春节假期,大家将如鸟兽散。
讽刺的是,一年后这个中支又招兵买马开始做车险业务了。当然,这是这个荒谬世界里另一个小故事了。
时间到了2022年,基层空心化的趋势在加剧,很多机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或者干脆分公司出面保个牌(经营许可证),有媒体透露:不包括上述说的名存实亡的情况,2021年财险公司撤销分支机构591家,其中四级机构和营销服务部占比达98%。
2010年前后,产险机构数量猛增,中小公司的分支机构雨后春笋般出现,基层机构在品牌推广和业务拓展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产险人员的晋升通道四通八达,机构负责人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但如今的景象却如风中残烛。某中型公司的基层业务内勤一个月税后到手才2800元,本来是承诺达到一定的规模后有补贴的,结果没兑现,她辞了,拿几个月失业保险再说;某小公司中支公司的业务团队长说上个月才发到1000元工资,原因有几个考核指标没达标。
短短几年时间,产险市场规模在稳定增长,但是基层特别是中小公司基层的处境陡然发生变化,主要的原因有:
一是互联网时代背景
互联网的发展,让保险消费通道变多以及让信息差逐渐消弥,互联网技术的应用,让机构的物理存在的意义大打折扣,加上公司在新环境下的的数字化转型需求,开始主动去机构化,这些是让基层变得困难的不可逆的客观因素;
二是车险行业的深刻变化
中小公司的基层拓展主要是靠价格差取得优势,但是也带来行业发展的不稳定因素,商业车险多次费改和车险综改,加上行业对市场秩序的严格管理,让中小公司这一优势慢慢消失。
目前的市场不是说不需要基层机构,这几类机构在市场上仍然是炙手可热的:系统性销售比较突出的、团体客户居多的机构、非车发展较充分的机构和政保项目有突破的机构等等。
三是总部战略收缩
经济学上说,分蛋糕的方法决定了蛋糕做多大。但是现在中小公司的蛋糕在变小,最快的方式是减少吃蛋糕的人。出现阶段性的亏损,最简单的做法是“减亏”,也就是收缩业务线,减少开支。
类似一种”蜷缩”的姿势。和躺平比起来,多一点动作,又多一些保守,也可以美其名曰“转型”。不考虑长远的话,减亏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无非是先把未决提足,然后减少运营成本,后面一年享受下未到期准备金和未决赔款的转回。
四是中小公司管理体制和经营能力的问题
我们预计2022年至2023年间中小公司的基层崩塌的速度会加快,这是车险综合改革的效应显现,我们常说市场考验的是中小公司的管理体制和经营能力的问题,这必然对基层机构产生重大影响,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中小公司还没解决上下利益一致的问题
大量关于企业管理、企业文化建设的经验,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公司上层和基层的利益一致。小公司经历过蓬勃发展的阶段,当时的市场整体赔付率较低,车险业务有边际效益,以量取胜,快速跑马圈地是当时公司上上下下的共识和共同利益,在这样的前提下,各公司对机构大都采用费用包干的方式,所以机构发展较快。
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存在很多弊端,但是在复杂的体系里,简单的往往就是有效的。对比目前的市场环境下,按上文说的”如何分蛋糕“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学问。
比如上下级机构间的目标各不相同,有的是考虑执行力,有的是要解决现实问题。还有,大家都提倡转型到以利润为中心,但是因为保险成本计算的繁琐性、不透明性和滞后性,在很多环节上存在冲突。
在这样的情况下,机构不再代表生产力,而被视为成本和累赘。自然成为了首先被抛弃的部分;
其次中小公司上下市场共识没达成一致
目前车险要转型到细分市场,要精细化经营,对中小公司的管理能力要求比以前高几何倍数级,但令人遗憾的是,中小公司上下级之间的裂隙在逐渐拉大,大家缺乏对市场未来的共识,内卷严重,这些可能会伤及公司的根本。这也将打破上下级的信任关系,上面认为下面机构销售能力不行、战略执行不行,下面认为上面的精细化管理水平不行、区域市场熟悉程度不够……
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机构的正常运营;
最后是中小公司的市场转向
目前的市场情况来看,不仅是大公司越来越精致,中小公司亦是。大家的目标都差不多,就是保住短期的经营指标,不再扩张业务范围,甚至是大量收缩。
于是很多中小公司逐渐抛弃四级机构,然后是三级机构,业务不再市场化,而是逐渐走资源型的板块业务,这样将导致中小公司基层机构被边缘化。
五是基层机构的价值没有体现
前面的文章我们说机构只有本地化和直销化,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但是大部分机构还是依赖公司政策,抢夺市场渠道业务
……
综上,市场进入深度调整期,作为产险行业的最小经营组织,基层机构最先受到市场的冲击,目前呈现出来的以及即将爆发的基层机构的生态灾难,既有市场的自然因素,也是很多行业发展过程中长期积累的弊病的体现。对于基层机构来说,尽快确定自己在行业、在组织的价值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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