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2020年04月18日
-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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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春气馁地说:“哪像你们晁主管,对你们关怀备至。庄高峰只顾自己,哪管我们死活。也从来没召开过班组会。没见我们进单,铁了脸跟刚死了娘一样的难看。这两天也不知又钻哪里去了,连个鸟影也没见着过。”
杨学敏夹了记事本正好走出来。他见四位年轻人聚集一处闲谈,问为何还不去展业。听了他们对前景满腹悲观消极的吐诉,翻了翻白多黑少的眼球,循循善诱地激励说:“你们应当发挥一点theiron-manspirit(铁人精神)。万不要为一点小挫折,就动摇自己英明的抉择。你们选择lifeinsurance(寿险),非常有远见。从事这项事业——不是职业——是事业,既能考验忍耐力,培养一个人敢于挑战自我的勇气和决心,更能建立起一派全新的思维理念。都什么时代了,你们一定要适应自己当自己的老板,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你们现在就是自己为自己在打工哎,老板正是你们自己。如果你们梦想和钟情于ironricebowl(铁饭碗)的安安稳稳,那么你们一辈子算是没治了。这好比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游泳,再怎么技艺高超,也不得英雄好汉,只有在汹涌澎湃的浪潮中去搏击、去冲刺,去劈波斩浪,方显英雄本色!而且现实已经在告诉我们,markrteconomy(市场经济)将彻底打破ironricebowl。我敢断言,从事寿险,将是你们一生最正确最有意义的选择。”
杨学敏一翻激情澎湃的话,刺激他们的思想感官,如罩在云里雾里,轻飘飘起来。但也有一头雾水的,如周辛楠,因懂不了杨学敏汉语中夹带的英文的意思,有些话怎么也无法连贯,总觉得杨神甫说话云苫雾罩的,摸不着头脑。
四人在公司车棚推自行车时,周辛楠恍然想起什么,说:“伊舟,你今天应该请客。我们现在约定,谁进单以后谁要请客。今天你第一个先请。”
苏晓鸣和林浩春一致附议。认为伊舟第一个进单,该敲他一笔。
伊舟爽快应承,答应中午请肯德基,但现在先去趟新华书店,打算买几本营销方面的书。周辛楠说,他的皮夹子破旧不堪,正好想去华联商厦买个新的,顺路一道同往。
到新华书店外,周辛楠锁了车一个人撒开腿向对面的华联匆忙而去。苏晓鸣追问他要不要陪同,帮着杠价把把关。周辛楠连连摇头拒绝,人一溜烟早蹿进商厦大门。
伊舟调皮地扮个鬼脸,朝苏晓鸣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含蓄一笑说:“人家自己一个人去可以了,你何故不识趣地非要跟去干什么,做电灯泡吗?”
苏晓鸣听这么一点拨,立即恍悟内中缘故,拍一下脑门说:“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样火急火燎。”
新华书店读者拥挤,但购买者寥寥无几。一般读者围转着书架挑来拣去随手翻阅,好像把这完全当作图书馆。管理人员空闲得汇集在一处谈笑风生,国事家事天下事无不是言谈的丰富资料,也不在乎读者对他们嚣吵的反感。
如果不买书,苏晓鸣随意是不进书店翻阅的。怕翻大半天一本不买,出门时惹管理员的冷眼。有时候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尤其是一些个体书店,多光顾自然书店老板也识悉,若翻了半晌因没中意的书,一本没买,不但心虚地时时留意店主的眼光,窘得不敢出门,很多次都是胸膛笔挺进得来,畏首畏尾溜着走,或者要么拣便宜的买本以增强出门时的底气和心理上的正大光明。不过这次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一块儿来的同伴有书要买,自己也跟着心理上占优势。他抽了本《郭沫若文集》,打开一看,莫名其妙地怔了下,全篇是关于夫妻性生活方面的内容。原来不知哪位读者,做了张冠李戴的把戏,把《郭沫若文集》的封面有意套在《夫妻生活悄悄话》外,从而可以堂而皇之捧在手上在大庭广众下仔细研读。
伊舟买了两本书,一本《保险行销口才全书》,一本《业务员推销技巧与成功的销售训练》,付款一共五十多元。林浩春觉得物无所值,随口说了句“好贵哟”。不料收银员脸一沉,冷冷说:“贵就别买。又不是我定的价。”
三人门口等片刻,才等到周辛楠恼悻悻出来。横穿新建路时一辆自行车正擦衣而过,他恼怒地破骂一句“眼睛瞎了呐!”
那骑车的停了下来,回过头凶神恶煞地瞪着眼珠,问周辛楠是不是骨头发痒,叫他再骂一句。
周辛楠虽有恃无恐,但骂断然不敢,听那人口音像外地人,外地人万不好结仇,报复起来不要命,倒惧怕以后他的同伙成群结队来找他拼命,顿时气焰缩了半截。那人见周辛楠缩了头颈,以为好欺负,还要发作,忽然赶拢来三个同伴,便也闷声不响了,车一骑识趣地溜之大吉。
周辛楠冲他的背影撸撸拳头嚷着说:“我怕你什么?二十四根肋骨一根根剁你断看相不相信!外地人到本地还这样猖狂!我怕你不成!”
伊舟与苏晓鸣忙问周辛楠皮夹子买了没有,抢着要鉴赏。周辛楠推说款式不合心意,价格不肯让,暂时没买,以后再说。一路上却仿佛吃一堑长一智地对三人说,买东西无论如何千万不可挑老太婆。
原来周辛楠上华联箱包专柜,表面买皮夹子,实际是向那管摊的老太婆探听“做媒”的信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那老太婆一个劲拿皮夹子供他选,对做媒这事只字不提,似乎忘记得一干二净。周辛楠又不好直接表明来意,提防老太婆看穿自己买皮夹子仅是掩护的幌子,边装腔作势挑拣皮夹子,边拐弯抹角地设法唤醒老太婆的记忆。短短数分钟,精明的老太婆察觉出他并非诚心购买,态度逐渐冷淡,不耐烦之色显现而出。周辛楠急躁而又气怒,却又不好发作,找个搪塞的借口懊丧地仓皇逃离。但他分明听到老太婆在他身后正带了讥诮的口吻同对面摊位的另一名妇女的说话声:“派头无派头,油嘴滑舌,还想我给他做媒。简直梦里想天鹅肉吃哩。我是有意装胡涂。以为我看不出来呢。哼哼。”
周辛楠受了奇耻大辱一样无地自容,一身臊热,恨不得跑回去甩她几个耳光,骂她个狗血喷头。转念想,自己堂堂男子汉,更犯不着跟个豆腐渣一样的死老太婆一般见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安慰着自己,神情豁达,心里总一缕蜘蛛丝的东西粘着,难以忘怀老太婆刚才所奚落他的一切。老太婆讥笑他没有派头,他默认,因为自己长相确实不佳,个头偏矮,毫无气宇轩昂的神采,最优质高档的名牌服装穿身上也体现不出价值品质来。嘲讽他油嘴滑舌,实属冤枉。正因自己笨嘴笨舌,老实巴交,当年的小恋人才被别人抢走。
周辛楠郁闷的心绪直到进肯德基门才宣告段落。
肯德基内管弦乐悠悠飘荡,一派奔放悠闲的情调,让心儿跟随婉约轻柔的旋律飞舞翩翩。伊舟加入大通以前,有一段时期在肯德基打过工,做了两月的实习生,那些忙活着的服务生见了大多认识,便相互点头致意。
伊舟早有准备地掏出一小打的优惠券,大方地叫三位同事随意点,他们各点了一份套餐。苏晓鸣与伊舟挑了靠窗的座位,一边享用一边观赏马路外的繁华景致。周辛楠引领着林浩春特意找个人挤的位置,旁边紧挨几位妙龄少女,执着油腻酥香的鸡翅狼吞虎咽,一对饥渴的眼睛一刻不停在她们脸上胸前来回巡睃。
伊舟镇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苏晓鸣,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苏晓鸣表情复杂地一笑,没有好奇心去探究伊舟爱上了人是谁,不说他也心里透明着呢。他并不显得特别热心地说:“我知道。是白君羽吧?”
伊舟诧异而又欣喜难抑地说:“你都看出来了?群众的眼睛看来还真是雪亮。你说说,她怎么样?还正点吗?给我参谋参谋嘛。”
“我也说不准。”苏晓鸣说,脸转向窗外,视线掠过马路边波光粼粼微澜浩荡的舜江,眺望对岸那晚同白君羽单独品尝冷饮的地点。
伊舟不自信地说:“你说,我追得到追不到?”
“那得看你努力喽。”苏晓鸣不冷不热地说。
伊舟微叹一声,消极地说:“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没多少底。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做。你说,我现在要不要直截了当告诉她?就怕捉迷藏捉下去最后竹篮打水。”
“她对你怎样的态度?”苏晓鸣问,“有过暗示或者对你特别显示出好感的举动吗?”
伊舟仍然叹息着,似乎在抒发内心的苦闷彷徨,眼神呆滞起来。苏晓鸣的问话不偏不倚恰好戳在他的心坎中,白君羽的确让他有点吃不准,这些日子来,他是越来越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战略意图,而她一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声色,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对他有异样反应,似乎在打太极拳一样使人捉摸不透,费尽思量。这正是他忧虑不安的隐情。担忧自己是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想到这,一阵冷意在心头一颤。他理解不了白君羽对他的无动于衷。难道自己欠优秀而配不上她?他向来不承认自己的逊色。记得在大学期间,他曾是系学生会主席,在同学之间享有较高威望,且还是校足球队中锋,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联赛。那些足球队员被女生视为偶像,尤其是他,既有“官职”,又有“威望”,长得也“帅”,一直被称为“大众情人”。有多少女生对他暗送秋波,走火入魔,那情书更是雪片纷飞。像他这样那么有杀伤力的人,白君羽竟然视若无睹?这可能吗?
苏晓鸣正环顾四周,忽见门口进来一对男女。那男的人四组主管庄高峰,其貌不扬,大腹便便,眼细如初头弦月,嘴阔唇厚似鲶鱼,使他无论什么情况下始终是笑口常开的一副德行,倘剃光三千烦恼丝再将衣衫一股脑儿剥除,有七八分像庙里的弥勒佛。他亲热搂着一名妖冶妩媚的艳女,大摇大摆走向吧台。
苏晓鸣别转脸。周辛楠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凑过来。发现重大新闻一样新奇地轻声说:“喂喂!看见没——叶菲,庄高峰,在那边?”
伊舟感兴趣地顺周辛楠指示的方向看,意外地赞叹说:“哇噻!果真是我们大保大名鼎鼎的性感娇娃。”
周辛楠不解地说:“她现在怎么又和庄高峰绞在一起了?她真骚,谁都敢勾搭。我听说——”他怕被人偷听似的把声音降为极点,“她以前好像跟袁国伦也有一腿。”
伊舟接口说:“袁国伦和叶菲有暧昧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据那些老同事说,今年初,这绯闻不知怎么回事,竟传到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