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暗月掌管天地的时候了。

隆冬傍晚，空气里满是萧索的味道。遥远的太阳被冷气冻化了，瘫软着往西边倒过来，云层里滚落一片冷却的日光，宣告一个白天血红色的落幕。

杨伯明身上裹着一件藏蓝色呢子大衣，低着头骑着一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走在街上。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各走各的路。路灯还没开，旁边的一圈小店的招牌已经亮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眼睛像被针扎了一眼赶紧缩了回去，肚子却不甘心地叫了起来。

杨伯明抬起左手按了按肚子，又拍了拍大衣左口袋，里面静静放着一枚铜板。

约莫一个月前，杨伯明从一位高校教师变身成为国安人寿中北分公司潞州营销部的营销员，这是省公司刚刚在省会潞州成立的营销部。杨伯明则是被录取的第001号营销员。

杨伯明在跑保险的过程中养成一个习惯：每天至少陌生拜访十名客户。他从父母那里搜刮来十枚老铜板，揣在衣服左兜里，想沾沾铜板的灵气，让自己能签几个单子。

他每拜访一个人，就拿一枚铜板放在右兜里，可今天到了这个点，大衣左兜里的铜板只剩下一枚，可他一个单子也没谈成。

陌生拜访又宣告失败。

距离一个月的试用期还剩三天，如果再不抓紧，他就要把胸口挂着的001号工牌还给公司了。

一个月前，大家还在称赞：伯明，你小子博了个好彩头啊！这时候，这句话却像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唉——！”

杨伯明紧紧握住车把，低吼了一声。他不得不开始相信，现实正以最残酷的方式见证着他所谓梦想的一败涂地。

他放纵自己的大脑胡思乱想，根本没想着要去哪儿。等他看见一个小女孩低着头边吃着棉花糖边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她了。

“啊——”

只听一声惊恐惨叫，杨伯明的老式自行车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像是奶奶家里那台老缝纫机寿终正寝。

有人跑了过来。深蓝色呢子大衣蹭在马路上了。大衣右口袋里的九枚铜板滚了出来，向尽可能远的方向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