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2020年04月18日
-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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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辛楠拔出手机一看,嚷着说:“都几点了,这里不安排中饭的。走!要么去苏晓鸣那里吃饭,要么先陪我去趟华联,我买只公文包去。跑保险,就应当像模像样胳肢窝下夹只公文包,弄些领导干部的派头出来,你赤手空拳像什么话。”
公文包对一个男寿险营销员来说是不可缺少的随身道具,比如拜访客户时必带的那些条款、费率表、保单、记录本、计算器、纸笔等东西,捧手上不伦不类,随便弄个薄膜袋也不像话,自然要备个公文包,而且夹在腋下多少也能衬现出一点“白领阶层”的身份和形象。
伊舟不用买,他家里有的是现成,随手拣一只就行,那都是他父亲参加活动发的,虽然款式稍微落伍了些,有的还堂皇地印着人大政协什么会议纪念的字迹,但质量显然远比一般商场出售的好上几倍。
苏晓鸣也打算想买,嫌商场专卖店价格贵,预备去小商品市场选购。小商品市场质量固然不好保证,但便宜呀。沙里还淘得出金子呢,他不相信偌大的市场会挑不出一只价廉物美的公文包。自前些天周辛楠介绍在寄售铺买了个廉价手机,已花去八百多,身上的生活费所剩无几,所以他现在开始处处精打细算,能省则省,不敢毫无节制地挥霍。他目前感觉美中不足也是迫切需求的便是盼望着买辆二手自行车。有辆自行车对他眼下的工作和生活来说,那等同于如虎添翼,真正属于完美。
来到华联商厦,不乘电梯爬楼梯,这样可以边走边浏览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饱饱眼福也不赖。上了三楼的皮具箱包专柜,为了讨价还价时立场更坚定,他们绕开年轻貌美的女营业员把持的摊位,特意选了个年老色衰的老太婆掌柜的店铺无所顾忌地杠起价。
那老太婆面对三个小伙子,多年积累的销售经验和技巧促使她从容不迫,挥洒自如,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周辛楠寸步不让地咬着心理价位,老太婆一个劲诉说生意难做,没有赚头,抖着公文包夸货色一流。
苏晓鸣和伊舟你一句我一句插科打诨。
老太婆担心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下去生意会泡汤,只好换了种战略方式发动侧面进攻。她对公文包的价格忽然只字不提,出乎意料地把三小伙子大大赞美了一遍,并口口声声表示很想给他们做媒,自称亲戚朋友有好几个女儿,长得漂亮,没找男朋友,如果三位有兴趣,她可以牵线搭桥。
这一招果然顶用,三个小伙子貌似强大,实际不堪一击,无一幸免地中了老太婆的招,陷入各自的浮想联翩中,使相持不下的局面如遵义会议和十一届三中全会一样转眼之间发生历史性大转折。
年长一岁的周辛楠一向自认为其貌不扬,没被女孩子看中苦恼不已,现居然有人乐意给自己撮合,求之不得的快事,顿时激动得象基督徒盼到耶稣的降临,又如受苦农民推翻旧社会一样的兴高采烈。他赶忙抽出一张墨迹未干的名片,恭敬地呈递在老太婆手上。
公文包的价格自然按照老太婆心目中的价位成交。老太婆几乎信誓旦旦地对三个在她眼里是木头木脑的愣小伙尤其是买包的龅牙说,她和亲戚家女儿联系好后会打电话跟他们的,要他们放心的等待。待三人离柜没几步,一甩手把周辛楠的名片塞进脚下的垃圾桶。
从华联电梯滑下来,已近中饭时间,他们在街边找了家快餐店,本想打包到苏晓鸣的住处吃,见快餐店环境还不错,干脆坐下来就地解决。
苏晓鸣以往不大饮酒,只要碰一点,不管多少脸会过敏地红,自跟伊舟、周辛楠们搭伴,酒量不知不觉循序渐进。伊舟与周辛楠无论酒量还是烟瘾,差不多旗鼓相当。三人两瓶啤酒灌进肠胃,如同汽车加满油,顷刻便精神勃发,活跃异常,话多得像中东地区的石油一样源源不断往外涌。
在谈到最近的展业情况时,苏晓鸣默不作声,伊舟眉飞色舞,十分有把握本月转正。周辛楠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对前两天陌生拜访的几位客户没有投保表示极为不满,一味地抱怨“素质太低”,说与他们讲授保险理念简直在对牛弹琴。他诉苦似地说:“我包是买好了,心里对跑保险渐渐没有底。着实难跑的。你们知道我堂阿嫂见我跑起保险,连连摇头,说辛楠呀辛楠,你这碗饭是难吃的。从我几名客户接触来看,半根头发丝的投保兴趣也没有。的确难吃的——这碗饭。不瞒你们,我信心有点不足起来了。”
苏晓鸣说:“三个月试用期总要做到。”
“签了合同交了保证金的呢。”伊舟说。
周辛楠叹气说:“只能这样了,混个三个月,跑得好没话说,不行就拉倒。”
伊舟举杯说:“来!干一杯!祝愿我们都能成功!”
痛快干尽一杯。
苏晓鸣喝得过猛呛着了,忙抓起餐巾纸捂住嘴,伊舟拍着他的后心窝,连声说慢慢喝。
周辛楠这时被大玻璃窗外街道上偶尔飘过的靓女吸引,目光逐一追踪着,心都追随而去。半晌思想才回到餐桌上。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慨叹的话:“现在真正的好妹妹恐怕得到幼儿园找去了。稍微有点姿色的,不是KTV当坐台小姐,就是美容员做招牌秀。”
伊舟即刻联想到白君羽,说:“也不能一概而论,好女人是有的。”
“你指的是白君羽吧?”周辛楠诡秘一笑说,“一张小脸蛋是长得花俏,不过是不是正宗小姑娘就谁也说不准喽。”
周辛楠放肆的话,让伊舟觉是对他心目中的维纳斯的玷污,如同吞下一只苍蝇般不舒服,若换了别人说的,他早横眉冷对,没准鲁提辖似的代以拳头向他交涉了。他和周辛楠认识不足月把日子,但多少已经了解他的口无遮拦,也就没什么气好生的。他反倒认为这是周辛楠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心态。白君羽左看右看都显得那么纯洁正派,绝对不可能会生活不检点。他思想上是这么认为和臆测的,但心里还有点悬悬的,担心白君羽漂亮得太招眼,犹如一朵艳丽的鲜花,容易招引更多蜜蜂的注意。
周辛楠对沉吟着的苏晓鸣说:“苏晓鸣,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好思考的呢?”
苏晓鸣有感而发地说:“女人社会地位一提高,给某些不求进取的男人的确带来严重的危机感。”
伊舟赞同地点头。
周辛楠接上说:“别说是提高社会地位,提高到相同的工作岗位,这女人表现出来有时要比男人还厉害好几倍。说咱们跑保险吧,这女营销员跑起来哪个也不比男的差劲。你们看业绩榜不知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没有,榜上保费业绩噌噌地上蹿的差不多是她们娘儿们。真他妈阴盛阳衰呀!”
伊舟说:“我听说有些人把寿险营销叫女人职业。仔细想想,也不是毫无根据。同时去拜访客户,女营销员稍稍年轻漂亮一点,这成功几率大许多。人家客户对漂亮女营销员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漂亮的外貌就是天生的资本嘛!”苏晓鸣说。
周辛楠说:“我们公司那几个妖里妖气的妖精,听说保费每月超额完成,我看她们也不像是走正路的。”
“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伊舟说。
周辛楠说:“如果我是客户,她们来推销保险,老板老板嗲声嗲气地叫,哪里抵挡得住,骨头都变豆酥糖了,自然乖乖地投降。”
苏晓鸣和伊舟被逗得呵呵笑,周辛楠自己也笑,放荡的笑声不约而同招来周围的食客们转过脖子来张看,还轻轻搭上几声“神经病”作以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