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一早就在等派出所的人过来，他想要是再迟的话就麻烦了，今天下午有重要的客人过来，谈一个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明年的保费计划。

但偏偏昨天碰到一件荒唐事，这事使得他重新认知了自己的行业，不要说自己的行业不好，不是都在调侃世界是个草台班子吗。

事情是这样的。他打算给自己机构买一套管理系统，一万多，但是这钱又不能对公打款，一是公司没有预算，要机构承担，二是对方的发票项目是“技术服务费”。

这可是财险行业望而生畏的一个科目，根本不可能进账，因为这个科目常常被认为是套现金的，事实上以前确实如此。

所以这笔钱需要他个人转给对方这家科技公司，以后用其他发票再报出来。

晚上十点半，他就用网银转了，钱是转成功了，没料到立刻收到一个银行发来的短信，说是银行收到公安机关的通知，把他转账功能给限制了。

他没理，没想到立刻有一个96110的电话打来了，对方说是他属地公安局的，问他是不是打了一笔钱给某公司，他说是的，警察说这个涉嫌诈骗，他说不是呀，这个是我购买系统的，也有协议，警察说这个也有风险的，反正系统已经触发了。

然后是通知他明天在家里等，派出所会上门核实。

所以今天他只能等着，其实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于是他和那家公司业务员在微信上说麻烦钱退一下，出款的账号打错了，到时报销不了，对方很快又把钱打回来了。

十点左右来了三个警察，和他核实情况。他说这个是有协议的，是正常的，再说了人家钱已经退回来了。

他又说如果我被诈了，不是该冻结对方的账户吗？限制我的账户是什么意思？

一个年轻点的警察说没办法，这个流程是这样的，即使你真的被骗了，也要有流程确认了，法院才能查封对方的账户。

“都是为你好！”对方说。

一个年长点的警察很严肃，说现在诈骗这么多，要提防，然后拿出一个反诈视频让他看，第三个警察在拍视频。

没完，警察还把他的手机装了反诈APP，二十几分钟后流程才结束。

他从他们脸上看到完成了一个KPI的满足感。

他苦笑不得，没被诈骗的盯上，倒给防诈的盯上了。

这时给他家装修的小工说，警察同志呀，我这去年的工钱没结到，能不能帮我讨一下？

警察说这个事情你找一下劳动部门哈。

小工看着他们说，你们呀，干点正事吧。

吴总还要等，因为手机限额还要警察回派出所，然后走流程让银行解封，否则现在他的钱是用不了的。

等一切结束，赶到职场，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让办公室给他叫了个盒饭，胡乱吃了点。

下午两点钟，大公司的人就要到了，说的是明年的车险限速的事情，这个东西不定下来，他没办法做明年的预算，因为只有当地的政策定了，他才能向上申报。

但显然，大公司传来的消息是他明年的额度和他预期有较大的差距，他只能捡一点人家大公司不要的业务做做了。

在他看来，限速的事情是这样的，大公司是几百斤的几十岁的老头，要优化膳食结构，少吃点，吃好点，这样能健康一些。

但他所在的小公司，是个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需要吃好点吃多点，但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只能吃少点，并且是老头们不要的垃圾食品，这样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今天大公司的人来，就是为了敲定这个数字。他想还是先眯一觉吧，下午再对付他们

……

“都是为你好！“大公司的人说。

“为我好？算了吧，你这算盘打得这么响，全行业都听到了。”他朝对方大声吼到，意犹未尽继续说：

“你们只挑好业务做，不让我们做好业务， 我这里运营成本低，理论上就是可以多做一点业务用足运营成本杠杆，形成良性循环的。你给我这点额度，我都不得不裁员了。你们日子是好过的，奖金那么高，我TM的都过不下去了。”

“吴总，你不要这么激动，现在上面都很关注这些问题，市场乱了对大家都不好，要讲大局。”

“我怎么会对市场有影响，我这点量会扰乱市场吗？我的业务量只有你们的百分之一左右，你每年的增量业务都几乎是我的十倍了，我这点量会扰乱市场吗？要说合规，咱们摸着良心说你们公司在市场上没有违规吗？”

他突然站起来，“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手有点痛，他也马上醒来了。

有点解气，也有点悲凉。要不是在梦里，他敢这么和人家说话？那是不想在行业混了吧。

中午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安安静静的。那个搞卫生的阿姨也越来越懒了，角落里的绿植叶子上都已经有了蜘蛛网。

一圈一圈的，像是绳索。

他把座位调正，打开电脑，看了看昨天上头领导的留言，领导让他明天客气一点，和大公司搞好关系，看明年能不能和他们大公司要一点非车共保份额，这样他的非车压力就不大了。

他一个激灵，还是领导高明呀，要不然，为什么人家是领导呢？果然，思路决定出路。

他甚至有点惭愧刚刚梦里发生的莽撞。

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成熟。这多大的事呀，行业定的，他只能接受，上面也只能接受，上面的上面也不得不接受，大家都好交代，都是打工人嘛。

他已经准备了，一会儿见面的时候，定要微微鞠躬，双手握住客人的手，说出那个集合了国人智慧的成语：

“理解万岁！”

很快，时间接近两点了，他准备亲自下楼去迎接客人。

出门前，他喊来办公室的内勤，让她赶紧去楼下买点进口水果。末了，他又对她说：

“你让市场部马上收集下这两天小公司的车险违规情况，然后用微信发给我，我一会儿要汇报用，不像话，这些小公司是该好好管一管了。”

内勤看着他，一脸愕然。

（本文为文学创作，切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