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涛鼓了鼓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战应。战应没及时表态，过了一会，说：“人各有志，留住你的人，但留不住你的心。不过我觉着你还是三思而后行，现在的保险公司，特别像我们这样的国有保险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这是其一，再者，去公安局也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这年头，没关系，没钱是办不了事的。”王为涛笑了笑，没吭声，战应继续说道：“当然，你去最好，能充分发挥你的特长，为咱老百姓服务。我与你虽然接触不多，但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今生有缘，必能在一起共事。这样吧，办公室我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保险公司的大门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你敞开……”王为涛听了非常感动，说：“对不起，我当了逃兵……如果不是我想找个能充分发挥特长的工作，我是不会走的，特别认识你，我非常幸运，今生我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两人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我的感觉一向是准的……”战应确实不想王为涛走，在送他的路上，也是尽量用语言打动、挽留他。王为涛也明白，但他实在不愿放弃自己心爱的工作。当走到李想想办公室门口时，王为涛心里又是一动，不由自主地往里望了望。战应说：“里面有认识的？”王为涛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王为涛有早起的习惯，这也是在部队养成的。秋后，路上有一层薄薄的霜，跑起来有些滑。他顺着海堤小道跑了一会，然后穿过一片树林，从一条商业街就能返回住处了。返回的路上，他一向是溜达着，便于思考一些事情。走到一个菜市口，见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女孩在前面走。走近一看，竟是李想想。一阵激动差点让他上前拉住她的手， “哎，是你。”李想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王为涛，脸立时羞红了，“我，我……”一时不知说啥好。王为涛顺手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推着往前走，这一切仿佛梦中，李想想看着走远的王为涛，醒悟过来，急忙跑了几步，追上他，说：“你……”

“我每早上都起来跑步，不管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哎，你怎么买了这么点菜，而且有些质量是不好的了，图便宜？”王为涛问。

李想想没有回答王为涛的话，一张笑脸上露出淡淡地忧伤。王为涛见她不愿回答，没再追问下去。李想想说：“王经理，您分管哪个科呀，是财险科，还是人身险科？是不是……”王为涛不愿回答，默默走了一会，才说：“我想另找工作？”

“另找工作，不在保险公司啦？你……”李想想惊地站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到为什么一个劲地追问。

“唉，我是想找个适合我的工作，平时在部队紧张惯了，到地方太舒适的环境还真不适应。”

“你是为昨天的事？梁科长真不应该这样对你，战经理已经批评他了。”

“不全是因为他。”王为涛深情地看了一眼李想想，想说说自己的苦衷，突见她那双阳光、真挚、坦荡、纯真、一眼见底的眼睛，不由得一阵慌乱，把刚才要说的话全忘了。

“不是因为他，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哦，不要问了，你家住哪里？”

李想想环视了四周，没有说话，上前接过自行车，刚要上车走，忽然又住下了，真诚地看着王为涛，说：“王经理，我，我认为您不要急着决定。保险是一个朝阳行业，虽然现在对我们国家多数人来说还是陌生的，这是因为国内保险从五八年停办了的缘故，什么是保险，保险保什么，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模糊的。改革开放后，国家恢复了国内保险业务，但由于老百姓的物质生活还上不去，人们的保险意识、保险需求自然提高不了……你刚来，保险对你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领域，我希望你……我认为你用不了多久，会大有用武之地，我不相信你是一个逃兵！”说完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短短几句话，让王为涛既信服又明白，重要的是看到了以后的崭新发展道路。特别是最后那句话，既是一个提醒，又是一个激将，此时，他真想同她多交流会，看到她已经走远了，才转身回去了。

李想想回到家，车子上的东西也没往下拿，直奔自己的屋里。李月蓉虽然看不到女儿的表情，但感觉今天她的行为跟以前不一样，摸索着来到李想想的屋里，关心地问：“想想，你今天怎么啦？遇到什么事啦……唉……”李想想见妈妈过来，忙从床上起来，扶着她说：“妈，我很好，真的，不信您摸摸我脸。”李月蓉真的摸了一下女儿的脸，变色道：“你还说没有，你的眼睛都湿了，谁欺负你啦啊，我，我找他去……”说着就要往外走。李想想拉住妈妈，说：“妈妈，今早外面露水大，您看我的衣服都湿了，不信，您摸摸。”李月蓉把女儿浑身摸了一个遍，觉着确实有些潮湿就信了，叹了一口气说：“唉，都是我拖累了你……”说着抹起了眼泪。李想想害怕了，一边给妈妈擦着眼泪一边安慰道：“妈，我不是好好的吗？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谁叫我是您女儿的……”李月蓉不想让女儿担心，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你快去做饭吧，要不耽误了上班。”李想想答应着出去了。

这是一个小独院，两间低矮的瓦房，一间厨房。准确地说，这里是这座城市的棚户区。李想想为了照顾妈妈，从老家接来，租了这么个独家小院。她来到院子里，无精打采地把不好的白菜叶，用刀去掉，把剩下的用清水洗净，然后切成片，放在锅里，填上水烧开，然后搅上面糊，就算做好饭了。给妈妈端到面前，看着妈妈吃，而自己怎么也吃不下。李月蓉感觉女儿没有吃饭，也不想吃了，就把碗放下了。李想想见状，马上端起饭碗，故意弄出吃饭的响声，“妈妈，我是怕热，您快吃吧，啊……”李月蓉只好端起了饭碗吃开了，两滴眼泪掉进了碗里。

吃了药，女儿就上班去了，到她下班前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一个人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收音机陪伴着自己，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左右邻舍都不认识，再说谁愿与一个瞎老婆子交往呢。没事的时候就听收音机，听够了就睡，睡醒了再睡，再醒的时候，女儿也就回来了，进门前先喊一声“妈”，叫得心里又欢喜又塌实。今早女儿实在反常，那声“妈”她怎么忘了呢。

那年冬天，一个夜晚，外面下了很大雪。突然，村大队长用破旧棉袄包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婴闯进来，急切地说：“张老实，这里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孩儿，你们养了吧，要不就没命啦。”李月蓉没等丈夫醒悟过来，抱过来一看，女孩已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了，眼看就没命了，她急忙上了炕，解开怀，拿出奶头塞进女孩的嘴里。“队长，这，这谁家的孩子不要了，我们、我们……”张老实为难地说。队长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扔在了大队门口就不管了，要不是我值夜班，这孩子就没命了。”

“甭管是谁的，给我们，我们就养了。”李月蓉说。

“可是，我们还……”张老实还想把话说下去。李月蓉说：“我们已经生了三个啦，可都没命活，这个是菩萨娘娘给送来的，说什么我也把她活。”听妻子这样坚决，张老实再无话可说。自此以后，李月蓉再也没有生其他孩子，一心把她养大。一年后，张老实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李月蓉忍着悲痛，毅然挑了抚养孩子的重任，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李想想，取理想之意，希望她长大后，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孩。因为在孩子的襁褓中发现一个玉佛，她知道这样珍贵的东西，只有前庄的下乡知识青年有，并暗下决心，养大后，一定要把她送还回城里的父母。谁知祸不单行，想想上高中的时候，在一次上山打猪草的时候，不小心被草丛里的黄蜂蛰肿了双眼，以后虽然治好了，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并且越来越看不清事物了，即便这样，她也没停下劳作挣钱，直把想想供上了大学……想想是一个感恩的孩子，按她的成绩，本应该继续上研究生的，可她为了妈妈，毕业后毅然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并把她带到城里，一边拼命打工挣钱一边给妈妈治病。“唉，都是我拖累了她啊……”李月蓉每次想到这里，都是愧疚不已，她总想着能有帮助女儿的办法，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女儿身上的那块玉佛。

一天，吃过饭，李月蓉对李想想说：“想想，每天你一个人出去了，我自己很孤单，总是想你，你把我给你的那块玉佛给我拿着吧，我拿着也就想起了你。”李想想没有多想，睡觉前，把挂在胸前的玉佛拿下来给了妈妈。次日，李月蓉等女儿上班后，拿着一个竹竿，摸摸索索地来到大街上，她把玉佛故意高高举起，吸引人们的目光。直到中午了，也没有人过来问讯或打探。李月蓉刚想要回去，过来一个青年，说：“老人家，您手中的玉佛，我好象在哪里见过，您让我看看。”她一阵惊喜，心想：终于找到了……还没等她往下想的时候，那人拿过玉佛就跑了，听到“噔噔”地跑步声，她意识到不妙，想冲上前夺回玉佛，并大声喊道：“你不是，你不是，还我玉佛……”本来就看不到人影，那人往东跑了，她却往西追，情急之下，不顾眼前有什么了，没跑几步就被脚下一个障碍物绊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李想想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李月蓉已经醒了过来。李想想抱着妈妈哭泣起来：“妈妈，您吓死我了，您今天是怎么啦，妈妈……”李月蓉抚摩着女儿的头，说：“我也是想帮帮你，你这孩子，太苦了……”说着也泪眼汪汪。李想想说：“妈妈，您知道吗？您在家里好好的，就是帮了我，您知道吗？妈妈，妈妈……”顾军豪看到她们母女的情深意切，感动地说：“姨，您女儿也来啦，玉佛也找回来啦，应该高兴才是。”李月蓉听他这么一说，立时破涕为笑说：“你看看，我们只顾自己了，哎，想想，快感谢这位大哥，是他帮我送来的，也是他给找回玉佛的。”直到这时，李想想才感到还有一个人在身边，马上擦了眼泪，朝着他深深鞠躬，连声道：“谢谢您，谢谢您……”顾军豪忙接住她说：“别这样，别这样，不敢当……你也来了，我该走了，祝姨早日康复啊……”李想想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谢谢，顾军豪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妹子，说不用谢谢啦，你还没完没了，好了，就此止步吧，快回去照护姨吧。”李想想答应着，目送他远去。回到病